平安夜

列車從遠方的夜色急速駛來，在接近月台前緩緩的減慢了速度，我看見隔著車窗的，駕駛蒼老而漠然的容顏。

平安夜的電車一直開到午夜，也許是方便讓晚歸的人們能趕上團圓的最後一刻吧。整節車廂只有我一個乘客，往隔壁的車廂看去，也只有蓼蓼二三人；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，總覺得每個人的臉上都刻滿了心事。

在市中心下了車，地鐵的出口就是London著名的大笨鐘，不像平日的人來人往，街上只有幾個提著購物袋，像是要趕著回家的人站在公車站牌前，和一旁幾個拿著相機拍照的東方人。

過了馬路要往London eye的方向走去，橋上有更多的中國觀光客四處尋找合影留念的角度，一邊碎碎念著怎麼搞的怎麼拍都會晃動；我從背包裡拿出腳架，這是頭一回在London的街頭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大馬路上慢慢架起腳架，仔細的對好焦後按下慢速快門等待10幾秒。

穿過London eye的下方，一對對的情侶和觀光客在河堤的步道流連，停止轉動的巨大摩天輪，獨自在夜裡發出靜止的圓型光芒。

London的耶誕夜沒有下雪，今天的溫度甚至比前幾天更熱了。一個人的耶誕夜裡，在燈光璨然的大街上不停的按下快門似乎是唯一的救贖。

走過Hungerford橋，往最熱鬧的市中心走去，被電影院和劇院圍繞著的小小遊樂場，擠滿了闔家出遊的嬉鬧歡笑聲，隔了一條馬路，一群華人唱詩班在教堂外的街道上唱著粵語的聖歌。一曲終了，圍觀的人們顯然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，但仍紛紛報以掌聲。

幾條街之外的唐人街，仍在營業中的餐館都高朋滿座，看進去多數的食客倒都是西方人，也有不少看來是一家人的耶誕團聚；我想像著在耶誕夜，一家人聚在四川菜館裡大啖麻婆豆腐的畫面，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。

回旅舍的電車裡，一個東方男子坐在我的對面，手上提的塑膠袋印著中文的商店名；也許是為了異鄉的耶誕夜加菜吧，袋子裡或著裝著熟悉的家鄉食材，我這樣猜想。

我一直記得在“艾莉的異想世界裡”，某一季的最後一集，影集的最後是主角們分別各自走在耶誕夜大雪紛飛的街道上，鏡頭帶到路邊餐廳裡團聚的人們和溫暖的燈光，艾莉釋懷了似的笑了笑，轉身繼續走在一個人的街上，Vonda Shepard的『Let it snow』在身後不停的流轉著。

這一集的影集還特別出了專屬的原聲帶，我總是忍不住在每回一個人的耶誕節裡拿出來反覆的聆聽。在London的平安夜，聽著Notebook裡傳出熟悉的Vonda Shepard的歌聲，我默默期望著窗外雪花飄降。